
李白散文《秋日于太原南栅饯阳曲王赞公贾少公石艾尹少公应举赴上都序》读记
(小河西)
此文作于开元二十三年(735),时李白应邀游太原。南栅:太原地名。阳曲、石艾:太原府有阳曲县、石艾县(天宝元年改为广阳县)。少公、赞公:县尉、县丞。【《容斋四笔》第16章(宋-洪迈)官称别名:“唐人好以它名标榜官称……下至县令曰明府;丞曰赞府、赞公;尉曰少府、少公、少仙。”】上都:京城统称。(由“石艾”知此文作于开元年间。由“皇帝有事千亩”知此文作于开元二十三年。)
秋日于太原南栅饯阳曲王赞公贾少公石艾尹少公应举赴上都序(李白)
天王三京,北都居一。其风俗远,盖陶唐氏之人欤!襟四塞之要冲,控五原之都邑。雄藩剧镇,非贤莫居。
则阳曲丞王公,神仙之胄也。尔其学镜千古,知周万殊。又若少府贾公,以述作之雄也。鳌弄笔海,虎攫辞场。又若石艾尹少公,廊庙之器,口折黄马,手挥青萍。咸道贯于人伦,名飞于日下。实难沉屈,永怀青霄。剑有隐而气冲七星,珠虽潜而光照万壑。
今年春,皇帝有事千亩,湛恩八埏,大搜群才,以缉邦政。而王公以令宰见举,贾公以王霸升闻。海激伫乎三千,天飞期于六月。必有以也,岂徒然哉?
有从兄太原主簿舒,才华动时,规谋匠物。乃黕翠幕,筵虹梁。琼羞霞开,羽觞电举。然后抗目远览,凭轩高吟。屏俗事于烦襟,结浮欢于落景。俄而皓月生海,来窥醉容;黄云出关,半起秋色。数君乃辍酌慷慨,摇心促装。望丹阙而非远,挥玉鞭而且去。白也不敏,先鸣翰林。幸叨玳瑁之筵,敢竭麒麟之笔。请各探韵,赋诗宠行。
【注释】天王:皇帝。《九成宫》(杜甫):“天王守太白,驻马更搔首。”三京:开元年间,长安为西京,洛阳为东京,太原为北京。
陶唐氏:远古部落名。唐尧治地。《左传》襄公二十四年:“昔丐之祖,自虞以上,为陶唐氏,在夏为御龙氏,在商为豕韦氏,在周为唐杜氏。”《通典》卷9:“今之并州,为太原府。古唐国也。昔帝尧为唐侯所封之国。”
四塞:指四境皆有天险,可作屏障。《晋书-刘琨传》:“咸以为并州之地四塞为固,且可闭关守险,畜资养徒。”五原:关塞名。汉五原郡之榆柳塞。《汉书-匈奴传下》:“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,愿朝三年正月。”《出塞曲》(唐-贾至):“传道五原烽火急,单于昨夜寇新秦。”
神仙之胄:指周灵王太子晋王子乔之后裔。
万殊:各不相同;各种不同的事物。《淮南子-本经训》:“包裹风俗,斟酌万殊。”《抱朴子-畅玄》(晋-葛洪):“玄者,自然之始祖,而万殊之大宗也。”
黄马:黄马骊牛之辩。《庄子-天下》:“黄马骊牛三。”司马彪释云:“牛马以二为三:曰牛,曰马,曰牛马;形之三也。曰黄,曰骊,曰黄骊;色之三也。曰黄马,曰骊牛,曰黄马骊牛,形与色为三也。”借指精深的辩术。口折黄马:以口才击败艰深的辩论。青萍:宝剑名。《答东阿王笺》(魏-陈琳):“君侯体高世之才,秉青萍干将之器,拂钟无声,应机立断。”吕延济注:“青萍、干将皆剑名也。”
日下:指京城。典“日下长安近”。详参《世说新语-夙惠》。
气冲七星:用丰城剑气冲牛斗典。详见《晋书-张华列传》。
有事千亩:春耕前天子示范性的耕作。《载芟》(诗经):“春籍田而祈社稷也。”毛传:“籍田,甸师氏所掌,王载耒耜所耕之田,天子千亩,诸侯百亩。籍之言借也,借民力治之,故谓之籍田。朕亲率耕,以给宗庙粢盛。”颜师古注引韦昭曰:“籍,借也。借民力以治之,以奉宗庙,且以劝率天下,使务农也。”《旧唐书-玄宗纪》:“(开元)二十三年春正月己亥,亲耕籍田,上加至九推而止,卿已下终其亩……其才有霸王之略、学究天人之际、及堪将帅牧宰者,令五品已上清官及刺史各举一人。”湛恩:深恩。八埏:指八方边远之地,天涯海角。《汉书-司马相如传下》:“上畅九垓,下泝八埏。”颜师古注引孟康曰:“埏,地之八际也。言德上达于九重之天,下流于地之八际。”
王霸:指能成就王霸之业的人。《三国志-魏志-陈矫传》:“雄姿杰出,有王霸之略,吾敬刘玄德。”
伫:期待。《酬从弟惠连》(刘宋-谢灵运):“梦寐伫归舟,释我吝与劳。”
海激三千、天飞六月:《庄子-逍遥游》:“鹏之徙于南冥也,水击三千里,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,去以六月息者也。”
规谋:规划计谋。《后汉书-卢植传》:“及车骑将军皇甫嵩讨平黄巾,盛称植行师方略,嵩皆资用规谋,济成其功。”匠物:如匠人精心制作某物。《冬日述怀奉呈韦祭酒……》(唐-崔日知):“登高惭思拙,匠物谢情妍。”
黕:黑貌。《借田赋》(晋-潘岳):“青坛蔚其岳立兮,翠幕黕以云布。”虹梁:高架而拱曲的屋梁。《西都赋》(汉-班固):“因瑰材而究奇,抗应龙之虹梁。”
羽觞:一种带双耳的酒杯,因双耳形似飞鸟羽翼而得名。《灯夜和殷长史》(梁-江淹):“结眉惨成虑,销忧非羽觞。”电举:喻速度之快。《还陕述怀》(唐-李世民):“星旂纷电举,日羽肃天行。”
促装:急忙整理行装。《初去郡》(刘宋-谢灵运):“恭承古人意,促装反柴荆。”
玳瑁筵:豪华的宴席。《帝京篇》(唐-李世民):“罗绮昭阳殿,芬芳玳瑁筵。”
麒麟笔:麟角笔。《拾遗记-晋时事》(晋-王嘉):“赐麟角笔,以麟角为笔管,此辽西国所献。”《释疾文-粤若》(唐-卢照邻):“东郊绝此麒麟笔,西山秘此凤凰柯。”
探:《尔雅》:“探,取也。”注:“摸取也。”例如:李隆基有《过大哥宅探得歌字韵》。
【文意串述】此序首段写太原。大唐天子三京城,北都太原居其一。此地风俗淳古,盖因乃陶唐氏尧帝遗民所居。它是连接四方关塞的要道,掌控五原地区的都邑。如此藩卫重镇,非贤才岂能入居?
次段赞三公。而阳曲县丞王公,本是神仙王子乔之后裔。其学问映照千古,知识遍及万物。又有县尉贾公,堪称文坛雄杰。如巨鳌遨游笔海,似猛虎驰骋辞场。还有石艾县的尹县尉,具庙堂栋梁之才。口能折服黄马骊牛之辩才,手能执青萍之剑。诸君皆道德贯通人伦,声名传扬于帝都。实在难以埋没,心中常怀凌云之志。宝剑虽藏而剑气直冲七星,明珠虽潜而光华照耀万壑。
第三段写皇上招贤。今年春,皇帝亲耕籍田,恩泽广布八方,大力征召贤才,以参理国政。王公被县令推举,贾公以王佐之才闻名。期待如鲲鹏水激三千里,期待六月乘凤扶摇而上九万里。这次应举必有所为,岂是徒然之举?
末段写送行宴。我堂兄太原主簿李舒,才华震动当世,如同匠人精心谋划筹备,在高架如虹的屋梁下设筵,张开如墨的青翠帷幕。美玉般佳肴如云霞铺展,酒觞交错似电光飞举。(先吃喝。)而后举目远眺,凭栏高吟。暂且将俗务抛却心外,落日余晖中尽享欢聚。忽而皓月从海上升起,似窥醉客容颜;黄云自边关涌出,点染半幅秋色。(再远眺。)诸君乃放下酒杯,慷慨激昂,心情激动,整装待发。遥望长安似并不遥远,挥动玉鞭便将启程。本人不才,先动笔写序。今日有幸参与这华美筵席,岂能不竭诚奉上麒麟之笔?请诸君摸韵赋诗,以壮行色。(最后摸韵赋诗壮行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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